【川泓abo】经年(一)

脑洞在这儿

 (一)石楠

“贱人你给我等着,回头再收拾你!”

满身酒气的男人咒骂着出了门,一声巨响过后,房间里只剩下一片死寂。厕所内的白炽灯闪烁着,明灭的灯光不时映出石泓泛着青白的脸,他尝试着想从冰冷的地上爬起,虚弱的身子却违背了大脑的意志,歪斜了两下便又撞在坚硬的水泥地板上。一阵眩晕袭来,额头上有温热液体渗出,他抬起满是青紫的手臂抹了一下,一片刺目的鲜红便染上了年久脱线的衣袖。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石泓无力的躺在地上,轻轻的喘着气。他努力的想要站起来,儿子快回来了,他不能一直躺在这里吓着孩子。况且他还要做晚饭,衣服也没洗,明天的课也还没准备。他在心里默默的数着数,一点点的积攒着力气和勇气,他想着数到十自己应该就能站起来,至少先去把额头上的血擦干净,把一片狼藉的家恢复原状。石泓一直小心翼翼的维持着这个家,用自己的聪明计算着傅坚喝得烂醉或者赌场失利的可能,提前把孩子托付给邻家婶子,留下自己独自面对那些虐打和欺凌。他是个没用的父亲,没法给孩子一个正常的家庭,还连累他跟着自己担惊受怕。但至少他可以让那些拳头和鞭子只落在自己的身上,让那些侮辱和咒骂只污染自己的耳朵,然后在一切结束之后尽力整理好自己的样子,努力维持在孩子面前那一点点可怜的自尊和可靠。

只是今天傅坚真的太过了,他非逼着自己拿出所有的存款,要去买一个据说很好赚的彩票。在石泓看来那东西的中奖机率实在低的可笑,但那男人就是鬼迷心窍一般,硬是要把家里唯一一点积蓄全都带走,无论自己怎么劝告哀求都没用。拿给他解释的演算纸被撕得粉碎,家里放钱的地方都被他翻了个底朝天,好在石泓之前就担心会发生类似的事情,因此偷偷将一些存款分别夹在了几本数学书里,并且按照一定的编码顺序将这些书隐藏在自己的书堆里,这才好容易留住了一些积蓄。

然而傅坚也没有那么容易打发,他因为凑不到想要的数目而恼羞成怒,认定石泓偷偷藏了私房钱又无从查找,因而下手格外的狠辣。他将石泓一路从卧室踢打到厕所,将精疲力竭、满身青紫的男人按在身下,一遍遍拉着他的头撞向地面,逼问他金钱的下落,直到把他撞得破皮流血才罢手。末了,他还要求石泓在三天内筹集他要的款项,并且威胁到:“你要是有胆子耍滑头就试试,想死我成全你,正好留下你的那个小杂种给我当个玩意儿,玩腻了就给他卖夜总会去,总也能换点儿票子出来。”

是了,那是他的孩子。是和傅坚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自己的私生子。

石泓觉得自己应该早点看出来的,或者说他一直在欺骗自己,以为踏踏实实的跟着对方过日子就能抹消他之前的种种不堪。但这怎么可能?怎么有乾元会真的毫无芥蒂去接纳他这样一个偷食禁果还怀上别人孩子的坤泽?他早就应该知道的,从自己未婚先孕的那天开始,从周围人鄙夷轻蔑的目光之中,他就应该清楚地知道他已经越了界,再也无法回头。石泓不善于人情世故,但他有时也会想着,如果自己没有背负那样的过往,那么也许傅坚就不会这样虐待自己而毫无愧意。被公司裁员、名誉信用扫地,都没有成天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来的难受。纵然他当年对自己这幅皮囊有那么一点喜欢,也早就被自尊破碎后的愤怒消磨干净了。

只是石泓对他现在这个样子,并不全然的憎恨。毕竟当年走投无路时,是他收留了自己和孩子。不然他的石楠早就已经被社会福利所强行带走了,而自己一个未婚先孕的学生,也会被大学退学,搞不好过的连现在都不如。这几年他只越发觉得麻木,在所有少年时对未来美好的期望已经全然被生活打破之后,他想着的只有怎么活下去,为了自己的孩子在丈夫的棍棒之下挨过一天是一天。毕竟他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一个至亲的人了。

当年一时冲动种下的苦果,自己已经尝了整整八年。石泓觉得自己从未如此疲惫,他的心像是绷了太久的琴弦,已经渐渐失去了原有的柔韧,只剩下一个坚强的躯壳在勉力支撑,内里却逐渐崩塌,渴望着放弃与解脱。他现在担心着,当有一天这种折磨超过了他能承受的界限,也许就是在三天以后,他可能就要留下孩子一个人孤单的在这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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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个数还没数到一半,在一片静谧中忽然响起了嗫嚅着的哽咽。那声音的主人不敢大声哭泣,只能憋着气,一抽一抽的,把哭声都堵在喉咙里,发出憋闷的咕噜声。结果还是被孩子撞见了,被他看到了自己最凄惨可怕的样子。石泓挣扎着坐了起来,全身的肌肉都在抽痛,但他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丝难看的笑:“没事了,你爹已经走了,来,到爸爸这儿来……”于是吓坏了的孩子一头扎进了他不甚宽阔的胸膛,终于放开了嗓子,嚎啕大哭起来。石泓拥着他,缓缓地拍孩子的脊背:“楠楠……不哭了……爸爸没事……”

嘴上说着安慰的话,但背对着孩子的面孔却也无法抑制的悲戚起来,石泓就这样跪坐在自己悲惨的命运之中,无声的破碎着。

是夜,孩子终于被父亲哄着入了睡,石泓悄悄从一本厚皮的数学工具书里抽出一张宣传单,那是邻居家婶子偷偷塞给他的。新法刚刚颁布,帮助坤泽维权的机构也开始建立。但申请终止婚姻的风险并不小,清官难断家务事,自古便是如此。取证和法律流程上的困难自不必说,相关的配套措施也不完备,维权周期十分冗长,而离婚之后坤泽还是可能会被乾元不断骚扰。关键是孩子,虽然新法规定坤泽可以独立抚养小孩,但大多单位都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员工,失去了乾元又带着孩子的坤泽多半会失去经济能力,最终还是不得不把小孩送给社会福利院寄养。

但无论如何,石泓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在那本厚厚的数学书之中,还压着一簇干枯的石楠。当年那个少年温暖的笑脸仍然那么鲜明,那段美好的日子恍如昨日,那时谁能料到呢?谁能想到那么美好的感情却会发酵出这样的惩罚?

爱是有罪的吗?还是孩童是有罪的?如果都不是,那么为什么因爱怀胎的自己却是不能被容忍的呢?石泓不明白。

同样的,他也不知道,那朵他心心念念收藏了多年的花,那个他私心取下的名字,那段他不敢回首却又不敢忘怀的时光,其实诉说的一直都是

——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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